回到家里,我抱紧囡囡的骨灰瘫坐在地上,像是抱着一件随时会消失的珍宝,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。
我哭得晕过去又醒过来,醒过来又晕过去。
被开门声吵醒时已经是深夜。
谢临终于舍得露面,可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柳飘飘。
“大半夜不睡觉瘫在这儿做什么?
怪吓人的!”
“这又是哪儿来的破木头盒子?
上面刻的什么玩意儿?
看着瘆人得很!”
他张口便是埋怨,目光扫到我手里的骨灰盒后,更是眉头紧皱,一脸晦气。
“你没睡也好,把咱俩的卧室收拾收拾给飘飘住,你带着囡囡睡沙发吧。”
“还有她感冒刚好,身边离不开人,我得在屋里守着她。”
他说着小心翼翼扶着柳飘飘走到沙发前坐下,还贴心地拿过毯子替她盖在腿上,生怕她又着凉了似的。
我盯着他温柔又细致的动作,心里像是有一万把刀在割,硬生生被逼出泪来。
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囡囡。
五年的时间里,谢临几乎对她不闻不问。
没冲过一次奶粉,没放过一次尿布,甚至连抱都没怎么抱过。
转头却到处跟人抱怨,说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爸爸的小棉袄,只有囡囡像个讨债鬼,一个月要吃掉他十几块津贴的奶粉不说,还看见他就哇哇大哭。
“都当妈的人了,还整天哭哭啼啼的,像什么话?”
“也不知道给囡囡做个好榜样,她要是跟你学成个爱哭的娇气包,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。”
他看见我落泪,眼里却没有半分心疼,只有十足的厌恶。
满腔的愤怒和悲痛再也无法抑制,眼泪再度夺眶而出:“谢临,你睁大眼睛看看,囡囡她在哪儿呢?”
我撕心裂肺吼道,抓着骨灰盒的手指指节根根泛白。
他的目光落在骨灰盒上,却嗤笑出声:“你该不会想说这是囡囡的骨灰吧?”
“楚念,你好歹也是当妈的人,心肠怎么这么恶毒?
为了惹我不痛快,竟然咒自己女儿去死,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
他说着直接将柳飘飘打横抱起,往卧室走去。
女人靠在他肩上,双手勾着他的脖子,朝我露出一抹得意又挑衅的笑。
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,竟忍不住笑出声:“是啊,我是遭了报应,还有什么报应比得过你呢?
谢临!”
“对不起囡囡,都是妈妈害了你,妈妈当初不应该心软的……”我低头抚摸着骨灰盒,擦干最后一滴眼泪后毫不犹豫转身去了阁楼。
那里藏着一部老式座机,是妈妈留下来的。
记忆中,她总是守着电话抹眼泪,嘴里还一个劲儿呢喃:早知道当初就不该……直到后来因为抑郁症投河自尽。
我不愿睹物思人,所以就把它藏到了阁楼上。
可有天收拾东西的时候,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。
对面自称是十八岁的我,她语气娇羞地说自己喜欢上了谢临,但又怕没有好结局。
所以想问问三十岁的我有没有跟谢临结婚,过得是否幸福?
如果谢临是个陈世美,那她就不帮他补习,自己专心考大学。
闻言,我下意识想她离谢临远远的,好好学习。
可如果那样的话,囡囡就不会出生。
我不想失去囡囡,所以我撒谎了。
我告诉她谢临很好,很温柔,也一直很爱她。
但现在我后悔了。
电话刚接通,我便迫不及待冲那头低吼:“不要帮谢临补习,一定要自己考上理想中的大学。”
对面沉默许久后,无比坚定地回了一个好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