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榆除了玄门中人,还有另一个身份,京城无常。
拘魂引渡,制衡阴阳,谓之无常。
听着高大上,什么都得干,勾魂、跑腿、打架、抓鬼,劝架等等。
玄门人死的死,伤的伤,鬼怪却越来越多,地府征召活人协助办事。
为了区分,帮地府办事的人称为无常,上来勾魂的鬼称为阴差。
每一座城都有一个无常,一个阴差。
无常和阴差相互合作,相互监督,共同维护阴阳平衡。
黑白无常算他们的老大,打不过找黑无常,骂不过找白无常。
上任京城无常没了,判官认命江榆为现任无常。
她就来了。
江榆催促,“快走。”
吴勇豪走了,鬼门关上。
江榆清理房间的阴气,贴心地关上门。
她离开这栋楼,继续找荷月路。
每个城市的无常都有一栋房子,这是福利之一。
天色暗沉,月明星稀。
江榆一路向北,来到一片坟地。
土包高高耸起,纸钱随风飘散,墓碑有些刻了名字,有些是无字碑。
一座平房紧挨着墓地,杂草丛生。
上任无常住在坟地?
江榆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来都来了,进去看看。
江榆憋住一口气,扒开长到胸口的杂草,两三下跳上大门处的泥巴地。
砖头砌的房子,水泥糊了薄薄一层,门是木门,上面的锁早坏了。
江榆轻轻一推,门倒了。
墙角结满蜘蛛网,地上长了些青苔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。
破,非常破。
回家跟荒野求生似的。
房屋狭小,进门是客厅,往里是卧室,转个身就能踢到旁边的桌子,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。
至少十年没人住。
上任无常怎么没的?!
江榆左看看右看看,突然传来一声巨响。
糟了!
江榆离窗户最近,她单手撑着窗台,身子借力飞了出去,抱头在草里滚了几圈。
同一时间,轰隆轰隆!
破房子倒塌!
幸好她跑得快。
江榆拍了拍身上的灰。
也幸好这栋房在荒郊野岭,没人看见,她的形象保住了。
“哈哈哈,愚蠢的人类,哈哈哈哈哈,笑死我,摔得跟狗吃屎一样。”
一只鬼飘过来,疯狂嘲笑她。
草率了,坟地没人但有鬼。
江榆反手掐住那鬼的脖子,恶狠狠地说:“笑!给我笑!我让你魂飞魄散,世界上再也没鬼知道了!”
“哎,你看得见我?!”
姜涛瞪大眼睛,兴奋地哭了,“死了五年,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话……”
“你真的看得见我?”
江榆将这鬼按到地上,火气蹭蹭上涨。
姜涛魂体一颤,终于弄懂现在的情况。
他又要死啦!
他要被人杀了!
姜涛大喊:“不要杀我啊!!救命!鬼叔叔阿姨救命!”
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,江榆抬头一看。
密密麻麻的,全是鬼。
这么多鬼,京城阴差没发现?
江榆皱眉,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。
一路走来,京城的鬼比苍州多了三倍,但没有发现阴差的踪迹。
在苍州,勾魂这种小事不需要她出手,苍州阴差独自搞定。
京城的水有点深。
姜涛拼命挣扎,却掰不开脖子上的那只手,他冲众鬼大喊。
“快救我!”
众鬼围住江榆。
很年轻的小姑娘,那强大的气势却不容小觑。
搞不懂她是谁,无鬼敢上前。
姜涛懵了,“你们愣着干什么,快救我出来,她的力气真大,我快被掐死了。”
江榆回神,瞪了这些鬼一眼。
众鬼下意识后退。
不知道为什么要退。
大家都退,他也退。
几十只鬼围成一个圆圈,江榆和姜涛周围成了真空地带。
黑暗中,一块白玉闪了闪。
视力好的鬼可以看见玉上刻着两个字。
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字,但看到那块玉灵魂都在发抖。
“她是无常!”
“那块白玉是无常令!”
鬼群中,死得久的鬼喊了两声。
众鬼不断后退,后退。
姜涛悬着的心彻底死了,“说好的墓地一家人,大难临头各自飞。”
“反正死过一次,多死一次没关系的,可惜再也见不到爷爷……”
江榆放开手,拿出泛黄的小本子。
无常令发光,生死簿有名,她又得干活。
江榆一个个点名,“钱一,赵二,张三,刘五……”
“你们阳寿已尽,该上路了。”
面对索命无常,众鬼本能地恐惧,连滚带飘逃跑。
姜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,“无常大人,不……不追吗?”
江榆反问:“你不跑?”
姜涛尬笑,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我无条件听从无常大人的命令。”
“他们自己会回来。”江榆语气平淡。
“无常有令,百鬼听命,不得违逆!!”
“都滚回来。”
这句话如同魔音,钻进每个鬼的耳朵。众鬼不受控制哭着滚回来。
“呜呜呜,我想妈妈。”
“我也想妈妈。”
“我想爸爸。”
“我也想爸爸……呜呜呜。”
听着凄惨的鬼嚎,江榆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。
不该让他们滚回来,应该让他们飘回来。
她的错。
江榆耐心安慰,“你们已经死了,不要再想父母,想了也见不到。”
众鬼哭的更厉害,鼻涕眼泪流一地。
江榆继续安慰,“你们这辈子没有杀过人,也没有做过好事,下辈子一定能投个普通的胎,还会有父母的,忘了这辈子吧。”
“呜呜呜!!!”
姜涛扶额,劝道:“无常大人,你安慰的很好,别安慰了。”
“他们太弱,经不住您伟大的安慰。”
江榆:“知道你们菜,不用强调。”
姜涛笑容凝固。
无常大人37度的嘴,怎么说出零度的话,拔凉拔凉的。
等了会,这些鬼还没哭完。
江榆受不了难听的鬼哭声,赶快打开鬼门。
她催促,“闭嘴,快走。”
众鬼捂住嘴巴,一个接一个走进鬼门。
姜涛目送鬼叔叔阿姨离去,深深叹了口气。
死了五年,该走了。
他熟练地飘过去,那道阴森的门却关了。
姜涛一愣。
背后响起冰冷的声音。
“你留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