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我的房间变得很空,床头放的合照不见了,梳妆台只剩下贵重的饰品,床单被套已经被塑料膜盖上。
薄清猛然打开衣柜,原本一柜子的衣物只剩下几件礼服。
卫生间用过的牙刷牙杯毛巾等等都不见了。
薄清此时慌了,原本积攒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不见。
他颤颤巍巍拿出手机,拨打着紧急联系人,却传来机械的客服音。
停顿了一秒后,他发疯般将所有能联系到我的方式都打了个遍,可惜没有一个联系上的。
薄清紧紧攥着手机,心脏不停地乱跳,脑子一片空白,只知道,云烟走了。
静谧的空间中,传来低啜的声音,薄清细细回想着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离开的。
是从离开雪山后开始的,乖顺,道歉,冷淡……这些,都是和薄母聊天所知道的。
视频接着播放,忽然,房门被打开,薄清猛地抬头,希望是我回来了,离开只是假象。
但可惜是张妈进来打扫卫生。
“少爷!
你怎么坐在地上哟,小姐她呀去国外了。”
“看我这记性,小姐还留给你一个东西,说是等她离开后给你,我马上拿给你。”
张妈步履匆忙,跑出去又跑进来,手里拿着一个U盘。
薄清接过U盘,回到房间插上电脑。
视频赫然是我昨天调出的监控。
薄清又惊又怒,林若这个女人居然骗他。
想起之前的种种,薄清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,让他查清楚有关林若回来的一切。
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,心如绞割般疼痛。
张妈敲响了房门,将自己之前藏起来的素戒递给薄清。
“少爷,虽然小姐将这些东西都选择丢了,但我还是把这个戒指偷偷藏起来。”
薄清红着眼眶,死死攥紧素戒,指尖发白,双唇颤抖着:“你说,阿烟把东西丢了,是那天晚上吗?”
张妈点点头,又补充:“是的,那些东西一看都是小情侣用的。”
薄清脑子里乍响惊雷,身子发僵,小情侣用的,阿烟说是不想要的旧物。
如果,如果当时他多问一句,他能多看一眼,阿烟是不是就不会走了。
一旦这种念头扎根,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。
如果没有将阿烟丢在雪山,如果能多关心她一点,如果能发生她的异样,那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!
助理的资料发到了薄清手机上,都是些林若自导自演的证据。
薄清的后悔与内疚几乎淹没了他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到了医院,林若吃着水果刷着手机,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。
看见薄清来了,还惊讶娇羞道:“阿清,你怎么来了,我感觉好多了……啊!”
薄清冷若冰霜的眼神落在林若身上,一双手紧紧扼住林若的喉咙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要害阿烟?”
林若听到这话,挣扎的身子一顿,没想到薄清这么块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。
窒息感包裹着她,就在她以为要死在薄清手上时,被甩到了地上。
林若大口大口喘着气,状若癫狂大笑起来:“薄清,是我做的又怎么样,你敢说没有你的纵容我会做的那么成功吗!”
“云烟出事,我是凶手,那你就是帮凶!”
薄清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是他,是他逼走了云烟。
林若看着薄清狼狈的样子,心生快感:“你不会真的以为云烟待在雪山一周什么事都没有吧?”
“云烟她就是只能活6年,她怎么不直接死在雪山上啊!”
薄清一个耳光甩在林若脸上,她的脸迅速红肿起来。
“你不配提她,既然精神不正常,那就在精神病院待着。
来人,送过去,看好她”林若这下子真的慌了,她不怕坐牢,但是在精神病院真的生死不如。
“阿清,我错了,我不该陷害云烟,阿清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林若被一个大汉保镖拖走,哭着向薄清求饶,求饶不成最后是谩骂。
处理了林若,薄清开始迷茫,手上不自觉地摩挲着素戒。
阿烟,你去哪里了。
阿烟,我错了,我该怎么办。
薄清早就让助理找位置,但没找到。
回到薄家,薄清颓废的躺在沙发上。
看到薄父薄母,他起身追问:“爸妈,阿烟去哪里了,你们知道吗?”
薄父薄母对视,随后薄母叹了口气:“阿清,阿烟不让我告诉你,况且阿烟说了她不一定在一个国家待着。”
“这次,你真的错了,或许你和阿烟就是有缘无份吧。”
薄清浑身一震,情绪激动:“怎么会呢,我和阿烟怎么会是有缘无份,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,天作之合!
她注定属于我!”
薄父厉声呵斥:“混账!
阿烟是属于她自己的,看你干的混账事,她就应该早离开,不然就不会有雪山这一出!”
薄清从薄父薄母这儿也得不到消息,浑浑噩噩的离开了。
看完视频的我心里五味杂陈,后来,又听我和薄清的共同好友说他将自己的一些常用品搬进了我的房间,汲取着房间内为数不多我的气味。
素戒被他当作项链挂在脖颈上,手上戴着自己的。
尽管找不到我的消息,薄清还是日复一日派人找寻我的消息。
再次见到薄清,已经是五年后了。
五年里,我进修设计,看风景,认识了很多好友。
期间,我还找到了亲生父母。
原来,我并不是被丢弃的。
我一岁时被云家精神失常保姆卖给了人贩子,然后人贩子又将我卖给了A市的一户人家,那户人家在我六岁时生下孩子,最后我被丢给了福利院。
云家在A市和薄家旗鼓相当,只不过薄家张扬,云家低调。
我爸妈办了一场宴会,声明云家女儿终于被找回来。
灯光打在我身上,抹胸银钻长裙紧贴着身躯,露在外的肌肤,肉眼可见的消瘦。
露完面,我爸妈担忧我的身体,便让云雨带我上楼。
云雨,我的双胞胎弟弟。
当初,还是云雨先认出我,然后顺利与云家认亲。
云雨将外套披在我肩头,搀扶着我上楼。
“阿烟!”
我顿了顿,转过身。
是薄清,他依旧西装革履,但看起来比之前成熟稳重不少。
他惊喜的看着我,快步向我走来,又带着些许紧张。
我微微一笑:“好久不见,薄清。”
薄清脚下一顿,笑意僵在脸上,他眼里带着悲戚和哀求:“阿清,对不起,我错了,我……找不到你。”
云雨一只手横在我面前,像只护崽的母鸡,瞪着薄清:“你干嘛,离我阿姐远一点!”
我拍拍云意的手臂,示意他放下,随后对薄清道:“薄清,我原谅你了,但不想见到你。
爸妈对我有养育之恩,之后我会去看他们的。
阿弟,带我上楼。”
说完,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,不给薄清丝毫说话的机会。
云雨还在我身边喋喋不休,问我薄清是不是那个让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。
言语里充满着对他的愤怒、不屑。
我好笑的摸了摸云雨的脑袋,这样的家人真好。
或许人之将死,很多东西都看的开了。
对于薄清的道歉,不原谅又能怎样呢。
只剩下一年的时间,还不如抛去前尘,好好享受。
不过,薄清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。
他经常来云家想要见我,只不过被我爸妈以各种理由打发回去。
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我的联系方式,天天给我发消息,只不过我一次也没回复过。
他送来的各种礼物,只不过被我原封不动的放在一个屋子里。
我打算去薄家拜访薄父薄母,顺便将礼物还回去。
我爸妈和我一起前往薄家,尽管薄清是个混蛋,但不可否认的是薄父薄母很好。
薄家饭桌,薄母热情地往我碗里添菜:“阿烟呀,今天大半都是你喜欢的菜,五年时间也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。”
我内心极为感动,薄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很好,我的喜好她都记得,只是:“妈妈,医生说我现在只能吃清淡的,刺激性食物对我的器官会造成巨大负担。”
薄母一听,筷子差点拿不住,眼眶迅速泛红:“那就让厨师重新再烧几个清淡的菜。”
我摆摆手:“偶尔吃一次没事的,谢谢妈妈。”
薄母摸了摸我的头,没说什么。
一场饭吃的我很舒心,令我惊讶的是薄清一直不在,或许是公司有事忙去了吧。
薄父薄母和我爸妈聊的很融洽。
我去了趟卫生间,下楼时我爸妈喊着我回家。
我急忙下楼,走廊传来一声闷响。
我狐疑的转过身,却什么也没看见,再转回去时,余光好像瞥见了黑色衣角。
但是,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回国第二次和薄清的见面是在咖啡馆。
我对面坐着古亭蕴,我的未婚夫。
古家和云家是世交,在我刚出生时就和古亭蕴订下了娃娃亲。
但是我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活着,并不打算和他订婚,浪费他的青春。
这次在咖啡馆和他见面是为了说清楚。
但刚和古亭蕴聊到一半,我就看见薄清怒气冲冲向我这桌走来。
他猛地坐在我旁边,一口气喝完我水杯中的水。
我惊讶地望着他: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。”
薄清眼神飘忽,左顾右盼,半天憋出几个字:“路过而已。”
随即,理直气壮:“怎么,不让来?”
我无语地看着他,心想这五年来他到底有没有长进,怎么感觉他越活越过去了。
“薄清,我在和我未婚夫聊天,请你离开。”
薄清僵了一下,目光哀求,语气带着一丝委屈:“阿烟,你真的要和他订婚吗?”
我点点头,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:“薄先生,这五年,我和阿蕴一直在一起,他很爱我,我也很爱他,所以我们订婚有何不可。”
薄清握紧双手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“你爱上他了?
阿烟,你居然爱上他了!
你……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?”
我心下叹了口气,坚定道:“是。
薄先生,请你离开,不要再打扰我们了。”
无论是疏离的称呼还是承认不爱他,爱上别人,这对薄清来说都是打击,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。
我不好意思地朝古亭蕴笑了笑,纠结之下说出了原因:“薄清他,比较难缠。
刚才那番言论只是为了让他放弃,希望古先生别介意。”
古亭蕴丝毫不介意的摆摆手,眼里充满笑意:“没事,很高兴认识你,云烟,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做个朋友。”
我笑了笑,朋友好啊,我的情况只适合做朋友。
时间差不多了,我和古亭蕴一同走出咖啡馆。
炎炎夏日,太阳暴晒,刚走出大门,下一秒我只感觉天旋地转。
耳边轰鸣声响起,眼前一阵一阵地黑。
在昏过去之前,我好像看到了薄清,他神色焦急,口中说着什么。
怎么可能会是薄清呢,他明明早就离开了。
再次醒来,我恍惚地看着天花板,鼻间充斥着刺激的消毒水味。
云雨的大嗓门响起:“爸妈,阿姐醒了!”
我微微歪头,我爸妈冲到我面前,两人都憔悴不已,一看就是不眠不休的在医院陪我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
我妈红着眼眶,一脸后怕:“3天。
多亏了古亭蕴将你送来医院。”
昏迷前我果然是看花了眼,竟把古亭蕴看错认成薄清,我这视力越来越不好了。
“囡囡,以后一个人不要出门了,让阿雨陪你好不好?”
云雨拍拍自己的胸脯向我妈保证,将我保护的好好的。
我心中忽然产生一股名为不舍的情绪,舍不得就这么死去,舍不得和家里人分开。
但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,我已经时日不多了。
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呢。
经过这次检查,我留在医院的时间变多了。
除了时不时的昏迷,我的腿部肌肉开始萎缩,只能坐在轮椅上,看着窗外的花落鸟飞。
冬日悄然降临,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天空不知何时落下的雪花。
扭头喊着云雨:“阿弟,快推我出去看雪!”
云雨嘟囔着雪有什么好看,手上穿衣速度是半点不慢。
他又将围巾帽子大衣通通给我裹上,然后推我出门。
烈烈冷风直剐蹭着我的脸颊,好冷。
但是今天太阳又很好,照得人心情很好。
医院的后花园陆陆续续充满了病人,有小孩,有老人,也有我这样的年轻人。
一个个都惊喜的看着雪,脸上洋溢着笑容。
我忽然很开心,笑出了声。
云雨疑惑的看向我:“阿姐,你在笑什么?”
我组织了一下语言:“我觉得人类是个很坚强的生物,不管什么时候,发生什么事,总有人充满着希望。”
“比如他们。”
云雨似懂非懂,握住了我的手,郑重的对我说:“阿姐,你会好的。”
我没答应,在他说话之前就专注着看着眼前的落雪。
忽然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枝用雪做的玫瑰递给我。
“姐姐,祝你长命百岁,天天开心!”
我收下花枝,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你也是,小妹妹。”
她踮起脚,在我耳边轻声细语道:“姐姐,这个花是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,虽然他不让我告诉你,但是姐姐你这么好看,我还是决定背叛那个大哥哥。”
我一下怔住了,听着小女孩的童言童语,轻笑一下:“那你替我谢谢那个大哥哥。”
小女孩噔噔地跑出我的视线。
我将雪玫瑰插在手边的花盆,云雨狐疑的看着我:“阿姐,她跟你说什么了?”
“没说什么呀,哎呀,我好冷,我们回去吧。”
云雨挠挠脑袋,将我推回病房。
或许我的身子真的到头了,半夜我就高烧不退。
我被送进icu,脸上身子插满了管子。
旁边只有冰冷的机器,发出“嘀嘀”的声音。
一直到了清晨,烧退了。
我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,竟比前几个月的感觉还要好。
我失笑,原来回光返照的感觉是这样的。
我被送回了自己的单人病房。
我爸妈他们一下子全涌上来,我虚弱地说着话。
说了很多很多,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一个个拼命的含住泪,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。
我有心想笑他们,但是再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。
咳嗽过后,我不再说话,认真扫视他们每个人的脸,想把他们的容貌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。
他们眼里充满的爱让我觉得人间来这一趟,非常值。
我缓缓闭上眼,完全闭上前,似有所感,歪头透过房门狭小的玻璃看到了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庞,眼尾泛红,薄唇止不住的颤抖,是薄清啊。
我逐渐失去视力,触觉,嗅觉,等待着死亡的降临,在失去听觉的前几秒,我听到很多人喊我。
嘈杂的喊声中,我竟捕捉到了一道音量并不大但本该清冽此时却沙哑的声音,喊着“阿烟”。
真正失去意识的最后,我在想,薄清到底薄不薄情。
我死了,死在了冬日下雪的第二天。
薄清疯狂的用工作麻痹自己。
用了两年时间,将薄家一个侄子培养成独当一面的薄总。
每年忌日,他都会避开所有人,到我的墓地自言自语。
第三年的冬天,薄清如往常一样来坐在墓碑前说话。
他说林若死了,是她忍受不了折磨找机会自己自尽了。
他说云家发展的很好,云雨有了喜欢的女孩。
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,说到最后泣不成声。
“阿烟,我错了,我好想你。”
说完,就闭眼靠在墓碑想着往事。
经过一天,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,面色乌青,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的薄清被安保人员发现了。
天上稀稀落落下起了雪。
薄清冻死了,死在“爱妻云烟之墓”的旁边。
全文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