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俭沧将那那和离书攥在手里,面色剧变。
“你要与我和离?”
谢清和点点头:“你们侯府太过复杂,你也不在意我。我何必强留下来?”
在谢清和看来,原身的这桩婚事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品。
原身十四岁在上阳宫马球会上,偶遇当时还是怀宁侯世子的墨俭沧,一眼看上了那郎艳独绝的模样。
便一心痴恋于他。
可墨俭沧却从未对她展露过半分好感。
即便是嫁了,便是只言片语也无一句。
她穿过来本就不耐烦这些妻妾相争之事。更何况这怀宁侯府,显然有什么阴谋针对于她。
与其日夜战战兢兢,不如离去。
墨俭沧拿着那和离书看了半晌,忽然将其撕了个粉碎。
谢清和大为困惑:“侯爷!这是为何?”
墨俭沧沉声道:“我不同意!”
他相貌本就冷冽,如今含了几分怒气,更显眉梢眼角,颇有些凌霜之寒。
谢清和只得与他讲道理:“你既对我无意,我也对你无意。为什么要硬绑在一起,做一对怨偶呢?”
墨俭沧黑眸似能崩出火星来:“你怎知我对你无意?”
谢清和斜倚在椅背,这连番的问话,她是真的有几分疲累了。
“侯爷,我不是个瞎子……你对我,从来都是无意的。”
墨俭沧沉默不语,他实在是无从辩解。
谢清和痴恋他三年,满城皆知,他的确从未回应过。
倒也不是故意忽略她,这京中对他有意的女子实在太多,他无法应对,只能一一避而远之。
自兄长死后,父亲身体不好,家族的重担就落在他一人身上。
他没有时间,也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儿女情长。
可是这桩婚事,他也是真心实意的。
他口气不禁有几分软:
“当日大婚我不告而别,是我的错。”
“那些时日,我……辜负你许多。如今想来,当日虽走的匆忙,但若有心,给夫人一个交待,还是做得到的。”
“儿不言母过,我虽不明白母亲为何硬将青蔻塞给你,但也知此事不妥。当初我明知你领了青蔻回来,应对你解释清楚,而不是一走了之,留你一人应付家中。”
“此事虽是母亲所为,但错在我,你也可算在我头上。”
“那春娘,是掖庭罪奴,此等身份,必然是上不了台面的。若……害你之事,并非她所为。待她生下孩子,为她寻一处安静之所,挪出府外,将她好吃好喝养着吧。”
“我亦不会再见她。”
“如此安排,夫人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”
谢清和沉吟不语,他如此说辞,竟将她的路全部堵死了。
这里女子想要和离,需要夫家有确实的错处才可。
如果墨俭沧真的如此行为,他便没了错处,只怕她也很难和离。
尤其是……他们二人是圣上赐婚,想要和离,只怕更难。
她沉思片刻,又问道:“妾室谋害主母一事,侯爷打算如何处理?”
此事墨俭沧心中早有盘算:“你被害一事,我已递信通知京兆尹。”
“明日京兆府便会上门提人。”
“春娘有孕不便下狱,京兆尹会在府中问话。青蔻则会被直接押送至京兆府衙门公堂。夫人作为被害者,可能也须回答差衙几个问题。”
“按大周律,妾室谋害主母,必被处死。若是青蔻所为,她会被秋后问斩。若是春娘所为,待她生下孩子,她依旧会被秋后问斩。若是二人合谋,结果亦不会改变……”
谢清和听得心下讶然,墨俭沧竟然同意让京兆府处理此事,他竟不怕家丑外扬吗?
高门大族中妻妾相争乃是常事,偶尔闹出人命,衙门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勋贵门户为了名声,往往都报个暴毙推搪过去。只须多给银钱,将女子娘家安抚住,便无须对簿公堂。
如今墨俭沧直接提出要让京兆府介入审理,倒是有几分破釜沉舟之意,让谢清和不禁刮目相看。
她本打算靠自己慢慢找出真相,再以牙还牙。可这样一来,她手上必然要沾血。如若能经正规的司法审判,她也可为自己讨回公道了。
想到这里,她追问了一句:
“京兆府问话时,我可否旁听?”
墨俭沧点点头:“你是被害者,当然可以。”
他深吸了一口气,神色紧张道:“如此安排,夫人能否给我个机会,不要和离?”
谢清和私下揣度着,墨俭沧不肯和离可能是觉得新婚便和离,说出去不好听。
“既如此,我便与侯爷约法三章。”
“第一,在怀宁侯府中,侯爷需保护我的人身安全。”
“第二,我们以一年为限。若是一年之后,我们对彼此依然无意,便和离。”
“第三,我不与你同房,侯爷不可逼迫于我。”
墨俭沧垂落浓密长睫,遮掩住眸中情绪,最终提了一个要求:
“这一年内,夫人需得同我好好相处,不可故意冷淡推诿,更不可避而不见。”
谢清和答应了他。
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丫鬟冷茶就将谢清和拖了起来。
“夫人、夫人!侯爷已在外间等着了,你们要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。”
谢清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,她竟忘了此事。
老夫人对原身颇多折磨,几乎是日日要求前去服侍,站规矩。
她自穿过来之后,一直身子不好。
她的处境多半是拜这位老夫人所赐,她心生厌恶,便干脆称病,不去请安。
可如今墨俭沧回来了,他们夫妇二人,是该一起去一次的。
毕竟在这个时代,一个“孝”字压死人,她可以对老夫人敷衍怠慢,却不能被拿住明显的把柄。
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,就不是和离,而是休妻。
墨俭沧坐在外间,喝着丫鬟捧来的热茶,神态舒然。
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小夫人如今的生活习惯。
每日早睡晚起,睡到日上三竿。府中诸事一概不理,日子过得随心所欲,自由散漫。
他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满,他姐弟三人都是父亲亲手带大。
只因他的母亲,实在是位不靠谱之人。
谢清和进了他府中不过半年,便遭遇这许多烦心事,也该松快松快。
估算着里面已穿好衣服开始梳妆,墨俭沧便放下茶盏,走进他夫人的闺房。
他神态自然,可谢清和却颇为不自在。
墨俭沧从未进过她房间,今日还是第一次。
她眼睁睁看着她这便宜夫君打发走了她的丫鬟,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妆奁盒中挑挑拣拣。
又选了一只穿花牡丹金钗插进她的发鬓,还俯身在她耳畔问她好不好看。
谢清和突然明白原身为何对墨俭沧一见倾心,痴恋三年。
他这相貌确实可算得极为出众,且不说身形高大,腰窄腿长。
明明是极为英武的相貌,却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眸,睫毛卷翘,扇动时似蝴蝶羽翅飞扬。
谢清和第一次觉得男子的美色是如此可怕。
他俯身下来时,有极强的压迫感,让她的心跳竟然可耻的漏了一拍。
“侯爷这是做什么……”
墨俭沧俯在她耳畔低声道:“不是说要好好相处?夫妻之间不该是这样的么?”